王汉锋：中国仍是跨国企业最重要市场[2020-5-23]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给全球产业链带来巨大冲击。在这一背景下，中国作为全球产业链上最重要一环，同时也是全球跨国公司最重要的市场之一，是否会面临较大外资撤离压力，引发较多关注。

中金公司首席策略师、董事总经理王汉锋22日接受中国证券报记者专访时表示，在全球产业链中，中国具备大市场、完备产业链、大基建及人口红利四大优势。其中，大市场带来供给侧及需求侧双重优势，最为根本，与其他几点相辅相成。

中国产业具备四大优势

中国证券报：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中有何优势？

王汉锋：改革开放四十余年来，中国制造业契合内需发展需要，在门类不全、技术落后、规模偏小的背景下起步，从附加值低、技术含量低的产业逐步发展、迭代、升级，延伸至部分中高附加值产业，目前我国工业产值约占全球比重的30%，是全球第一大工业国，并仍在继续扩张和升级。

中国制造业产业链能够发展至今天的规模，除了中国改革开放之外，主要依托四大优势。而其他大多数发达及发展中经济体并不全部具备这些优势，这使得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中拥有独特地位。

一是大市场优势。中国庞大的市场和需求空间是中国各类产业发展的基石，是各类制造业依托发展的第一大优势。在中国大力投资扩产能、打牢工业基础阶段，各类与投资相关的原材料、资本品等需求量占全球的比例达到空前水平。当中国逐步转型到内需与消费驱动阶段，中国消费市场也在逐步演变为全球最大的单一消费市场，并且很可能是史无前例的大市场。单一大内需市场已经并将继续为中国各类产业发展提供广阔的平台，带来需求及供给侧双重优势。值得注意的是，最近中国强调进一步深化要素市场改革助推新型城镇化，有望进一步释放内需潜力。

二是大、长、全的产业链优势。中国较为完备的产业链和产业集群优势也是吸引包括跨国公司及本土企业的一大优势。以新能源汽车产业链为例，整机厂商的一级供应商在中国都可以找到；动力电池更是如此，从上游材料到中游电机电控等部件以及下游需求，基本实现全产业链覆盖。在一个国家和地区能够实现一个产业从上游到下游全产业链覆盖将缩小企业采购和物流成本，也会缩短对需求及技术变化的响应时间，而这种全产业链覆盖是以大市场需求为基础的，并且随着技术积累，中国的产业也在不断往附加值更高的方向逐步升级。跨国公司要降低在全球供应产品成本，中国市场至关重要。虽然疫情等因素可能让跨国公司采取部分区域多元化战略，但考虑到运输半径和成本等因素，针对中国市场需求的跨国企业不仅不会移出中国，反而会进一步提高本土化率。

三是大基建优势。中国在软硬件基础设施方面形成的两个“超级网络”有助于提升企业整体运行效率。硬件方面，包括高铁在内的中国基础设施优势仍在不断提升。截至2019年底，高铁运营里程已经超过3.5万公里，约占全球高铁网七成。《“十三五”现代综合交通运输体系发展规划》提出，2020年构建横贯东西、纵贯南北、内畅外通的“十纵十横”综合运输大通道。软件方面，2019年上半年中国移动互联网渗透率已经达到60.5%。2019年11月，中国正式启动5G商用，工信部表示力争2020年5G网络将覆盖所有地级市。预计2020年三大运营商将投入约1800亿元新建约60万座5G基站，5G渗透率约为10%。便利的基础设施网络，不仅帮助企业降低人员、物流成本，提高效率，还会配合衍生出新的商业模式，令中国在一些新商业模式上的探索领先全球。

四是人才红利优势。尽管人口老龄化和劳动力成本增加使得中国在部分劳动密集型的低端产业上竞争优势有所下降，但中国巨大的人才储备和持续增长的研发投入使其正在从传统的“人口红利”转向“工程师红利”。人才储备上，2019年全国普通高校本科毕业人数约为834万人，研究生毕业人数64万人。根据联合国统计，2018年中国工程师人数约为152万人，总数在全球主要国家中领先，每百万人拥有工程师人数约为1105人，远超根据人均GDP估算的工程师人数(392人)。数量绝对领先的高质量工程师群体及高学历毕业生群体，使中国“高知识含量的劳动力”继续具备成本优势，降低了中国的研发成本，提高了研发效率，也为中国制造业进一步升级、走向高附加值制造业奠定了基础。

产业链转移并非主流

中国仍是跨国企业最重要市场

中国证券报：如何看待个别产业链转移现象，以及外资企业在中国的投资收益情况？

王汉锋：目前产业撤离出中国现象大致分三种情形：第一，人工、环保等成本上升导致的产业转移，如部分相对偏低附加值、劳动密集型行业转移到劳动力成本更低的国家和地区，典型如纺织行业、家具制造等，这类产业转移早就发生，并带动近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增长；第二，中国本土竞争者成长，不断扩张市场份额，同时跨国公司市场份额缩小，如家电、智能手机、工程机械等，甚至包括部分服务业，如零售超市等；第三，为规避不确定因素而考虑移出中国。

前述两种情形产业“搬离”是与中国产业升级相伴随的“副产品”，不宜过度担心。即便是第三类产业链转移暂时也并非主流。中国美国商会2019年底基于372个会员企业反馈的有效调查问卷汇总结果显示，仅有约17%的公司考虑或已转移产业链至中国以外市场，且这一比例相比2017年的23%和2018年的19%反而有所下降。分行业看，中上游制造业比例较高，消费和服务行业较低。这一差异可能在很大程度上也反映了不同行业公司在产品终端市场和竞争优势上的差异。从已经和计划转移的目的地来看，亚洲新兴市场依然是产业链转出首选地，占比59%。中国仍是跨国公司最主要的市场和投资目的地。根据中美商会调查，2019年将中国作为首要投资目的地公司占比为20%，与2018年基本持平。不过，从短期投资意愿看，37%公司表示在2020年没有扩大投资计划，但计划投资增长10%以上公司占比较2019年有所提升。

从投资环境来看，2019年3月15日十三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表决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外商投资法》，并于2020年1月1日起施行，取代最早于1979-1988年出台的“外资三法”（《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外资企业法》《中外合作经营企业法》）。此番变化背后更加强调对外商投资的促进和保护。

根据商务部统计，截至2018年底，中国共有59万家外商投资企业，投资总额为7.8万亿美元。总体来看，目前外商投资企业创造了25%的工业利润、20%的税收、40%的对外贸易、5%的城镇就业和4%的固定资产投资。不过2013年峰值以来，上述指标占比都有一定程度回落，这意味着中国产业结构转型和本土企业的成长。

关注三大投资方向

中国证券报：对未来A股投资有何建议？

王汉锋：在前述分析基础上我们判断，产业转移现象不宜过度担心；中长期来看，中国具备四大产业优势，如果进一步开放拥抱世界，进一步改革挖掘内需、促进产业创新升级，从经济角度看，不必过度担心外部干扰。

结合国际环境变化及中国政策调整，我们认为有如下几条投资主线值得关注：一是“纯内需”，长期来看中国将更加重视内需。二是消费升级与产业升级，中国产业竞争力依托四大优势并持续增强，进一步迈向高附加值领域，将带来收入增长并推动消费升级。消费升级与产业升级是大趋势。三是进口替代，外围环境变化也会促使中国更加重视创新升级，减少对进口的依赖。